一座规模巨大的家族墓园,隐藏着众多的久远信息。一座隐于深山的石牌坊,无声诉说着土司王朝显赫传奇。石马、石龟,堆积着土司王国的“武则天”时代的古老记忆。宝兴县五龙乡战斗村,一座古老的坟墓屹立在民居间,其间散乱着众多的石头遗存。今年3月,这座庞大的土司墓葬迎来新客人,除宝兴县相关负责人和当地文管部门负责人外,还有专门从事西南土司制度研究的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万朝林博士。当宝兴县研究“穆坪土司文化”之时,这个“神秘王国”的过去,将逐渐浮出水面。
穆坪土司墓的石牌坊
残存墓碑显“王气”。土司的墓室成了猪圈,昔日辉煌的气势仍隐约可见。土司的牌坊上竟有“四爪金龙”,待遇只比皇帝低一级。3月的一天,宝兴县五龙乡战斗村。位于高山上的村庄一片静谧。在大树的掩映下,一座高大的古建筑赫然耸立。这是一座建于清朝中期的陵墓石牌坊。共分四层,高约七米,建有四柱,“花板”、“名楼”等构件都由整块石板雕琢镶嵌而成。十多块保存完整的精美雕花板从上至下,分别讲述着“天上人间”的典故和神话。牌坊中间的浮雕上,两条雕工精湛的游龙正张牙舞爪。在古代中国,五爪金龙只有皇帝敢用。比皇帝低一级的王侯们,就使用“四爪龙”作为图腾。而这两条游龙,正是“四爪金龙”。
牌坊主人竟能使用“王侯图腾”,他究竟是谁?元朝至正年间,宝兴地区一位名叫“勤朵”的酋长率领部众归顺朝廷。却不想恰逢乱世,元廷还没来得及授给勤朵印信便已垮台。到了明朝初年,勤朵的继任者苍旺业卜再次归顺。朝廷大悦,授其印信。由于部众主要为董、卜、韩、胡四姓,故授官职“董卜韩胡宣慰使”。这个从三品的“副市级”官员,就是穆坪土司的前身。何谓“土司”?这是元明清时期,朝廷对少数民族领主的封号。在自己的领地里,土司们集大权于一身,直接统治着这些“特别行政区”,成为名副其实的王者。“石牌坊的主人是穆坪土司,他就是古代宝兴的王。”宝兴县文管所所长宋甘文说道。
石牌坊背后,是一座由巨大石板垒砌的猪圈。这座猪圈长约七米,宽五米多,内部由石板分隔出几个单间,两只猪正在里面大吃大喝。“这是一座古墓!”宋甘文说,这是一座清朝的四室夫妻合葬墓,规格已达王侯标准。根据其规模和所在位置,考古队员确定,这座庞大古墓的主人就是历代穆坪土司里的一位。和他一起长眠的,还有他的三位夫人。明朝景泰六年,第三任董卜韩胡宣慰使克罗俄坚桀勤于进贡,三天两头地往京城送土特产。这位注重“和领导搞好关系”的土司很快得到了实惠。明代宗感其入贡勤诚,进其为秩都指挥使。宝兴土司从此变成从二品的“副部级”大员,进一步跻身王侯之列。对于此次研究“穆坪土司文化”,如何抢救性保护古墓,万朝林和宋甘文的观点是,“原址保护石牌坊,保护古墓。”
女土司王夭夭墓前的石马
石马守护穆坪“武则天”。“历代穆坪土司和其家族成员大多安葬于此。”经过宋甘文多年的田野考察,他认为在几百年间,一米多高的石墙围护着这个占地面积约五亩的山间平坝。其间按先后规制耸立着两座石牌坊,七八座陵墓,由石马、石人组成的“石像生”守卫着土司们长眠。而今,石牌坊只剩一座,古墓也已大多被毁。而吸引人的还是地上的石马和石龟。“这是王夭夭墓前的镇墓神兽。”宋甘文说。“王夭夭相当于宝兴穆坪土司时代的‘武则天’。”穆坪土司由元明时代进入到了清朝。清军入驻成都后,针对川西土司的招降工作随即展开。此时,宝兴土司领地进入了一个“武则天时代”。
清朝康熙年间,土司坚参雍中七立战死沙场,其子年幼尚不能理事。于是,他的妻子桑结开始执掌大权。桑结是康定明正土司之女,其父无子嗣,去世后地盘无人管理。朝廷便做了个顺水人情,将明正土司领地一并交与桑结管理。于是,这位精明强干的女性成为宝兴和康定两大土司领地的“大姐大”。所辖地域也从雅安北部地区扩展到了甘孜一线。清朝雍正三年,康定打箭炉地震,桑结殒命。其子坚参达结接任。八年后,坚参达结病逝,他的两位妻子分别继任二土司之职。至此,颇负盛名的女土司王夭夭登上历史舞台。清朝乾隆十年,金川叛乱。为安抚势大力强的穆坪土司,朝廷正式授予王夭夭“号纸”。“号纸”相当于今天的资格证书,上面印刷了被授予者的封号,由皇帝亲授,具有“法律效力”。
王夭夭获得的封号在“董卜韩胡宣慰使”之前新增了“穆坪”两字。至此,“穆坪土司”成为宝兴地方统治者的官方称号。战斗村二组,一匹石马站立在田间。旁边的蒿草里,一只石雕神龟趴在地上。《雅安地区文物志》上载,这里就是女土司王夭夭的墓葬所在。马嘴已被损坏,石龟上的石碑也不知去了何处。当天,宋甘文和同事们将石马、石龟运回到宝兴县文管所。宋甘文说,王夭夭墓的石碑尚存。碑上的字还能看见,上书“振威将军,一品夫人,四川董卜韩胡穆坪兼摄明正长河鱼通宁远军民宣慰使,王夭夭茔墓”。在女土司的管理下,穆坪土司王国也迎来了巅峰时刻。